五月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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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十六
由於秦莘野拒絕履行保鏢的職責，守夜的任務便只能由兩位男士分擔了。而甯安之所以提出自己守前半夜，是因為他明白自己無法立刻入睡——
“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不分場合地濫用，最後傷及的，無疑是自己和自己愛的人。組長你就沒有想過，在你為不值一提的人浪費感情時，尹娜正躲在角落裏偷偷抹眼淚嗎？”
甯安明白以秦莘野的性格，斷視同情和幫助他人的行為如糞土，哪怕對方和自己關系匪淺，她也不一定會兩肋插刀。當然，由於同情和幫助他人並非強制性的義務，所以即使某人見死不救，也不一定會被追究責任。因此從這點而言，秦莘野的觀點雖然稱不上錯，卻也不能說是對。畢竟單純從對錯的角度來判斷世事，未免太傻太無知了。
甯安承認自己陪伴尹娜的時間比以前減少了很多，故而他無法信誓旦旦地斷定她不曾對此黯然神傷過。然而他亦清楚，秦莘野故意在此刻搬出尹娜的理由，不是想替她責備自己，而是借機發洩對自己，或者說對他人懷有惻隱之心、從而主動出手相助這種行動模式的鄙夷和藐視。她不否定世上存在純粹的善，卻只肯定自己承認之人的善；可即使是自己承認的善，她也抱有十分悲觀消極的態度，甚至還加以貶低與毀滅。甯安沒學過心理學，不知此類矛盾心理是如何形成的，但考慮到她發火之前一直在看一部電視劇，且從公放的聲音聽來，主角似乎也是愛管閑事的類型，所以他想，自己可能被她當成對編劇不滿的出氣筒了。
……搞半天，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毋庸置疑，其中肯定也包含了沒吃到零食的報覆意圖。
“哎——”甯安不禁長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真是被徹頭徹尾地耍了。同時他也深刻地認識到，秦莘野的別扭脾氣簡直到了不可匹敵的高深境界，比顧華的傲嬌更難以招架。
心結解開後，困意頓時上湧。他看了眼靠墻閉目養神的施楊和完全睡熟的秦莘野，忍不住笑了一下——至少自己，得到她的承認了。
淩晨兩點半，甯安估摸時間差不多了，便輕輕叫醒了施楊。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坐下休息，獨占了沙發的秦莘野卻倏地擡起眼皮，縱身一個翻躍，直接從窗戶撲了出去。知道她就算夢游了也不會自尋短見，二人對視一眼，一齊沖向了成志良的臥室。
甯安：“市長！”
等不及對方自行醒來，施楊一腳破門而入，將他從床上拽了下來。感到肩膀一陣悶疼的成志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弄清發生了何事，就聽得什麽東西落到地面的聲音，旋即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各種家具的碎片被霎時轟出臥室，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對面的墻壁上。由於事先離開了房間，三人沒受多大傷，但成志良卻被嚇得不輕，渾身頓時像一灘爛泥般軟弱無力，差點還一膝蓋跪在了地上。無暇顧及他的精神狀態，甯安和施楊強硬地將他拉起，連拖帶拽地奪門而出。
為了節省時間，持有車鑰匙的施楊率先一步跑到了車邊。可他才剛將手搭在門把上，就瞬間臉色一變，隨即一邊轉身往回奔，一邊喝止甯安靠近。下一秒，熊熊燃燒的火焰如洶湧的浪潮般翻騰不止，細碎的玻璃渣如雨般落下，焦黑的不規則鐵片接二連三地向四周飛去，仿佛在警告爆炸尚未平息似的重重地撞在圍墻和路燈上。甯安緊緊地護著身下的成志良，盡管雙耳被尖銳的耳鳴占據，但感覺滾燙灼人的熱氣逐漸冷卻下來後，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窺探起了周圍的狀況。接著，他的雙瞳驟然一縮——
為滾滾硝煙所掩蓋的，是施楊從身上飄散開的血腥味。他深知自己無法脫離被爆炸波及的危險，便幹脆化作人形護盾，替甯安擋住了所有向這邊襲來的沖擊。他固然在異類面前所向披靡，能夠輕易化解一切攻擊，可一旦碰上物理性傷害，也只有被打回肉眼凡胎的份。見其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甯安唯恐他的意識會搶在自己做好應急處理之前，就隨著不斷流失的血液而沈寂於黑暗，遂忙不疊大聲喊道：“施楊！施楊！”
依稀聽到有人呼喚自己，施楊使勁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地看見了甯安的輪廓。他拼盡所剩無幾的力氣，緩緩擡起手，勉強用指尖捏住了甯安的袖子。隨後連著眨了兩下眼，示意他別管自己。
“但是……”
施楊又眨了一下眼，試圖告訴甯安，周立軍不會讓自己死，所以不必擔心自己。然而這話比較覆雜，難以憑渙散的眼神傳達。於是他張了張嘴，希望能說出一兩個字來幫助甯安理解，詎料發出來的盡是些微弱的氣音，反倒像在哀求對方不要拋棄自己一樣。為了避免誤會，他索性兩眼一閉，選擇了裝死。甯安自然被嚇了一跳，但又即刻反應過來，同時亦領會了施楊的用意。他不自覺咬緊牙關，忽然心一橫，起身帶上成志良，駕起一陣風匆匆離開了。
即使在前方飛奔的家夥僅遠遠地留下一個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背影，秦莘野也毫不費力地辨出了他是誰——就他那非主流的誇張打扮，瞎子也認得出來，更別說還有氣味這種好比指紋的身份標識了。見他在一處偏辟地剎車止步，秦莘野停止追趕，慢慢走近道：“終於不逃了？我親愛的小榴蓮～”
樓蓮一個猛轉身，一手壓著帽檐，微微揚起下巴，冷嘲熱諷道：“喲，兩年沒見，沒想到姑奶奶你居然還記著我。這可是真我莫大的榮幸啊。”
“哪有兩年啊，還差三個月呢。”秦莘野以同樣的陰陽怪氣口吻回道，“倒是你，過了那麽長時間，也不忘用‘姑奶奶’這一尊稱來稱呼我，看來在你心中，我還是相當重要的嘛～”
“滾你媽的相當重要！”樓蓮陡然怒吼出來，一臉積怨已久的憎惡表情。他變戲法似的掏出蝴蝶/刀，咄咄逼人地直指對方的鼻子，“食人鬼，為什麽背叛了我們？”
“哎，一上來就是這個嗎？為什麽總是揪著人家的黑歷史不放呢。”秦莘野攤開雙手，頗為無奈地搖頭嘆氣。
“少廢話！”樓蓮缺乏耐心地低吼道，“要是不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回答，我立刻讓你變成真正的鬼！”
“是是是～”秦莘野完全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敷衍似的應道，“哎，你這暴躁的小脾氣到底什麽時候改改啊？整天帶著刺，不愧是綽號為‘榴蓮’的男人！”
說罷，還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讚。
“要你管！”樓蓮頓時暴跳如雷，瞬間於原地消失，又瞬間出現在了秦莘野身後。感受著刀刃緊貼頸部皮膚的冰涼感，秦莘野十分配合地舉起雙手，“好，被你抓到了，投降投降～”
“給我認真一點！”樓蓮一字一頓地命令道，同時手上加大力度，令蝴蝶/刀沾染了些許血跡，“快把你背叛我們的理由如實招來，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秦莘野游刃有餘，絲毫不怕對方將其所言變成現實，“在我屈於你的淫威招供之前，你能不能把刀稍微拿開那麽一點點？喉嚨被抵著，說話很吃力啊。”
“我看你不是說得很利索嗎？”
“……誒？……有……嗎？”秦莘野刻意拉長話音，隨後又猛地咳嗽起來，“你……看，我……咳……得……那……麽……厲……害，萬……一……在……解……釋……過……程……中……咳咳咳……不……小……心……咳咳咳……劃……傷……了……喉……嚨……怎……麽……辦？”
“嘖，逼事兒真多！”樓蓮厲聲警告道：“食人鬼，我勸你別耍花招！要知道比速度，你永遠都贏不了我！”
“……知……咳咳咳……道了……”
樓蓮像是提防秦莘野出陰招似的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極不情願地把蝴蝶/刀稍稍移開了一點。秦莘野一邊在心中偷笑，一邊如被救上岸的溺水者般用力地呼吸了幾下清嗓子，繼而裝模做樣地說：“小榴蓮，其實你誤會我了。我根本沒有背叛你們。”
樓蓮的目光頓時淩厲起來：“在大部隊撤離之前就引燃埋設好的‘炸彈’，炸死了一半同伴還不算背叛？！”
秦莘野從容不迫：“狗部門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下，想必你肯定有數。可即便如此，我不僅沒被處死，還被套上‘狗圈’豢養了起來。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難道不是因為你背叛了我們嗎？”
“Bingo～”秦莘野打了一個響指，“只有這樣，才能讓狗部門接受我，而我也才有機會給你們傳消息。”
樓蓮一楞，語氣略微軟了下來：“你是說，你是去狗部門當間諜？”
“不錯～”
“不可能！”樓蓮驀地把蝴蝶/刀再次抵在她的脖子上，眼中湧現兇惡的殺氣，“犧牲那麽多人就只為了換點狗屁情報？老大才不會那麽做！”
秦莘野底氣十足：“不信的話，向他確認一下不就好了？”
樓蓮猶豫片刻，忽然像被點了笑穴一樣大笑起來：“哼，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乖乖照做，從而露出破綻嗎？哈哈，食人鬼，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如果我小看你的話，也不會把殺死胡一輪的機會留給你了。”
此話一出，樓蓮臉上的笑意頓時僵硬地凝固住了。他驚愕地看著秦莘野的側臉，難以相信地問：“你怎麽知道胡一輪是我……”
“如果不是我，胡一輪早就被處理掉了，怎麽可能還輪得到你？”秦莘野勾唇一笑，“還有周末。如果不是我偷偷通知了懷珺衡，你哪能在部門的人趕到之前把她帶走？”
樓蓮垂眸思忖一會兒，慢慢放下了蝴蝶/刀。秦莘野隨之放下雙手，轉身面對還有些夷猶的樓蓮，耳提面命般地語重心長道：“假如你還不相信的話，那就想想我為什麽故意把你拋來的手/雷丟到樓上，還特地追你追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吧。你當真以為我中了你們的調虎離山之計麽？不過你們帶了手/雷和炸彈這點，確實有些驚到我了。難道‘工具人’的腦袋終於禿了？”
“還不是為了對付你那個麻煩的監護人！”樓蓮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隨後掃了秦莘野一眼，半信半疑地確認道：“你確定沒騙我？”
“沒有！”
“那……好吧。是我誤會你了，抱歉。”樓蓮難為情地撓了撓頭，“老大也真是的，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怎麽能連我也瞞呢？難道他不信任我嗎？”
“你那麽可愛，怎麽可能不信任你呢？”秦莘野慈眉善目地安慰道，“要不是你們隔三岔五來找我算賬，狗部門也不可能完全接納我。所以這是必須的。”
樓蓮不置可否，略微不快地撅起嘴。
“雖然誤會頗多，但解開了就好。”秦莘野笑著伸出手，“來，我們握手言和吧。”
樓蓮躊躇地看了看秦莘野，略略一頓，慢吞吞地伸出了手。然而他才剛碰到秦莘野的手指，卻冷不防被扣住手腕和肩關節，隨即整條手臂被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不等他反應過來，秦莘野又迅速地踢掉了他另一只手上的蝴蝶/刀，再一拳正中其腹部，幾乎令他要將整個胃都給吐出來。看他軟綿綿地正面栽在地上、五官由於疼痛而扭曲得好像一塊被揉成團的抹布，秦莘野不禁得意地壞笑起來。
“你……你竟敢……”
樓蓮拼命擡起頭，向秦莘野投去怨恨的目光。秦莘野居高臨下地蹲下身，在他額上彈了一下指，“哎，咱們的小榴蓮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這麽天真，搞得我都產生罪惡感了～”
樓蓮氣得咬牙切齒，臉一陣青一陣白。
秦莘野把食指伸到樓蓮嘴邊，知道他一定會張嘴咬，便故意畫著圈挑逗他，然後看準時機，在他開口咬的前一秒將手收了回來，“不過關於間諜的事，你倒是真的不知情呢。”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把我抓起來……逼問嗎？”
“誰知道呢～”
“哼，為了邀功，不惜舍棄自己的同伴嗎？”樓蓮不服輸地諷刺道，“不愧是叛徒出身的家夥！”
秦莘野輕蔑一嗤：“雖然炸彈確實有點難搞，但他們也不至於這樣就交代了。更何況，小末末的面子，你們多少還是得顧著的吧？”
樓蓮無從否認，僅能繼續狠狠地瞪著她。
“嗯，感人的重逢就到此為止吧。現在就等著甯安那邊完事，把你交上去了。”
秦莘野說完，起身站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她又像忽地註意到什麽似的，維持著筆直的站姿紋絲不動，僅移動眼珠探查斜後方的狀況。隨即，她暗暗嘴角一揚，被一發突如其來的子彈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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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秦莘野拒絕履行保鏢的職責，守夜的任務便只能由兩位男士分擔了。而甯安之所以提出自己守前半夜，是因為他明白自己無法立刻入睡——
“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不分場合地濫用，最後傷及的，無疑是自己和自己愛的人。組長你就沒有想過，在你為不值一提的人浪費感情時，尹娜正躲在角落裏偷偷抹眼淚嗎？”
甯安明白以秦莘野的性格，斷視同情和幫助他人的行為如糞土，哪怕對方和自己關系匪淺，她也不一定會兩肋插刀。當然，由於同情和幫助他人並非強制性的義務，所以即使某人見死不救，也不一定會被追究責任。因此從這點而言，秦莘野的觀點雖然稱不上錯，卻也不能說是對。畢竟單純從對錯的角度來判斷世事，未免太傻太無知了。
甯安承認自己陪伴尹娜的時間比以前減少了很多，故而他無法信誓旦旦地斷定她不曾對此黯然神傷過。然而他亦清楚，秦莘野故意在此刻搬出尹娜的理由，不是想替她責備自己，而是借機發洩對自己，或者說對他人懷有惻隱之心、從而主動出手相助這種行動模式的鄙夷和藐視。她不否定世上存在純粹的善，卻只肯定自己承認之人的善；可即使是自己承認的善，她也抱有十分悲觀消極的態度，甚至還加以貶低與毀滅。甯安沒學過心理學，不知此類矛盾心理是如何形成的，但考慮到她發火之前一直在看一部電視劇，且從公放的聲音聽來，主角似乎也是愛管閑事的類型，所以他想，自己可能被她當成對編劇不滿的出氣筒了。
……搞半天，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毋庸置疑，其中肯定也包含了沒吃到零食的報覆意圖。
“哎——”甯安不禁長出一口氣，感覺自己真是被徹頭徹尾地耍了。同時他也深刻地認識到，秦莘野的別扭脾氣簡直到了不可匹敵的高深境界，比顧華的傲嬌更難以招架。
心結解開後，困意頓時上湧。他看了眼靠墻閉目養神的施楊和完全睡熟的秦莘野，忍不住笑了一下——至少自己，得到她的承認了。
淩晨兩點半，甯安估摸時間差不多了，便輕輕叫醒了施楊。然而他還沒來得及坐下休息，獨占了沙發的秦莘野卻倏地擡起眼皮，縱身一個翻躍，直接從窗戶撲了出去。知道她就算夢游了也不會自尋短見，二人對視一眼，一齊沖向了成志良的臥室。
甯安：“市長！”
等不及對方自行醒來，施楊一腳破門而入，將他從床上拽了下來。感到肩膀一陣悶疼的成志良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沒弄清發生了何事，就聽得什麽東西落到地面的聲音，旋即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各種家具的碎片被霎時轟出臥室，劈頭蓋臉地砸在了對面的墻壁上。由於事先離開了房間，三人沒受多大傷，但成志良卻被嚇得不輕，渾身頓時像一灘爛泥般軟弱無力，差點還一膝蓋跪在了地上。無暇顧及他的精神狀態，甯安和施楊強硬地將他拉起，連拖帶拽地奪門而出。
為了節省時間，持有車鑰匙的施楊率先一步跑到了車邊。可他才剛將手搭在門把上，就瞬間臉色一變，隨即一邊轉身往回奔，一邊喝止甯安靠近。下一秒，熊熊燃燒的火焰如洶湧的浪潮般翻騰不止，細碎的玻璃渣如雨般落下，焦黑的不規則鐵片接二連三地向四周飛去，仿佛在警告爆炸尚未平息似的重重地撞在圍墻和路燈上。甯安緊緊地護著身下的成志良，盡管雙耳被尖銳的耳鳴占據，但感覺滾燙灼人的熱氣逐漸冷卻下來後，他小心翼翼地擡起頭，窺探起了周圍的狀況。接著，他的雙瞳驟然一縮——
為滾滾硝煙所掩蓋的，是施楊從身上飄散開的血腥味。他深知自己無法脫離被爆炸波及的危險，便幹脆化作人形護盾，替甯安擋住了所有向這邊襲來的沖擊。他固然在異類面前所向披靡，能夠輕易化解一切攻擊，可一旦碰上物理性傷害，也只有被打回肉眼凡胎的份。見其背部一片血肉模糊，甯安唯恐他的意識會搶在自己做好應急處理之前，就隨著不斷流失的血液而沈寂於黑暗，遂忙不疊大聲喊道：“施楊！施楊！”
依稀聽到有人呼喚自己，施楊使勁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模模糊糊地看見了甯安的輪廓。他拼盡所剩無幾的力氣，緩緩擡起手，勉強用指尖捏住了甯安的袖子。隨後連著眨了兩下眼，示意他別管自己。
“但是……”
施楊又眨了一下眼，試圖告訴甯安，周立軍不會讓自己死，所以不必擔心自己。然而這話比較覆雜，難以憑渙散的眼神傳達。於是他張了張嘴，希望能說出一兩個字來幫助甯安理解，詎料發出來的盡是些微弱的氣音，反倒像在哀求對方不要拋棄自己一樣。為了避免誤會，他索性兩眼一閉，選擇了裝死。甯安自然被嚇了一跳，但又即刻反應過來，同時亦領會了施楊的用意。他不自覺咬緊牙關，忽然心一橫，起身帶上成志良，駕起一陣風匆匆離開了。
即使在前方飛奔的家夥僅遠遠地留下一個幾乎要與夜色融為一體的背影，秦莘野也毫不費力地辨出了他是誰——就他那非主流的誇張打扮，瞎子也認得出來，更別說還有氣味這種好比指紋的身份標識了。見他在一處偏辟地剎車止步，秦莘野停止追趕，慢慢走近道：“終於不逃了？我親愛的小榴蓮～”
樓蓮一個猛轉身，一手壓著帽檐，微微揚起下巴，冷嘲熱諷道：“喲，兩年沒見，沒想到姑奶奶你居然還記著我。這可是真我莫大的榮幸啊。”
“哪有兩年啊，還差三個月呢。”秦莘野以同樣的陰陽怪氣口吻回道，“倒是你，過了那麽長時間，也不忘用‘姑奶奶’這一尊稱來稱呼我，看來在你心中，我還是相當重要的嘛～”
“滾你媽的相當重要！”樓蓮陡然怒吼出來，一臉積怨已久的憎惡表情。他變戲法似的掏出蝴蝶/刀，咄咄逼人地直指對方的鼻子，“食人鬼，為什麽背叛了我們？”
“哎，一上來就是這個嗎？為什麽總是揪著人家的黑歷史不放呢。”秦莘野攤開雙手，頗為無奈地搖頭嘆氣。
“少廢話！”樓蓮缺乏耐心地低吼道，“要是不給出一個令我滿意的回答，我立刻讓你變成真正的鬼！”
“是是是～”秦莘野完全沒把他的話當回事，敷衍似的應道，“哎，你這暴躁的小脾氣到底什麽時候改改啊？整天帶著刺，不愧是綽號為‘榴蓮’的男人！”
說罷，還豎起大拇指點了個讚。
“要你管！”樓蓮頓時暴跳如雷，瞬間於原地消失，又瞬間出現在了秦莘野身後。感受著刀刃緊貼頸部皮膚的冰涼感，秦莘野十分配合地舉起雙手，“好，被你抓到了，投降投降～”
“給我認真一點！”樓蓮一字一頓地命令道，同時手上加大力度，令蝴蝶/刀沾染了些許血跡，“快把你背叛我們的理由如實招來，否則我現在就殺了你！”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秦莘野游刃有餘，絲毫不怕對方將其所言變成現實，“在我屈於你的淫威招供之前，你能不能把刀稍微拿開那麽一點點？喉嚨被抵著，說話很吃力啊。”
“我看你不是說得很利索嗎？”
“……誒？……有……嗎？”秦莘野刻意拉長話音，隨後又猛地咳嗽起來，“你……看，我……咳……得……那……麽……厲……害，萬……一……在……解……釋……過……程……中……咳咳咳……不……小……心……咳咳咳……劃……傷……了……喉……嚨……怎……麽……辦？”
“嘖，逼事兒真多！”樓蓮厲聲警告道：“食人鬼，我勸你別耍花招！要知道比速度，你永遠都贏不了我！”
“……知……咳咳咳……道了……”
樓蓮像是提防秦莘野出陰招似的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然後極不情願地把蝴蝶/刀稍稍移開了一點。秦莘野一邊在心中偷笑，一邊如被救上岸的溺水者般用力地呼吸了幾下清嗓子，繼而裝模做樣地說：“小榴蓮，其實你誤會我了。我根本沒有背叛你們。”
樓蓮的目光頓時淩厲起來：“在大部隊撤離之前就引燃埋設好的‘炸彈’，炸死了一半同伴還不算背叛？！”
秦莘野從容不迫：“狗部門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下，想必你肯定有數。可即便如此，我不僅沒被處死，還被套上‘狗圈’豢養了起來。你覺得這是為什麽？”
“難道不是因為你背叛了我們嗎？”
“Bingo～”秦莘野打了一個響指，“只有這樣，才能讓狗部門接受我，而我也才有機會給你們傳消息。”
樓蓮一楞，語氣略微軟了下來：“你是說，你是去狗部門當間諜？”
“不錯～”
“不可能！”樓蓮驀地把蝴蝶/刀再次抵在她的脖子上，眼中湧現兇惡的殺氣，“犧牲那麽多人就只為了換點狗屁情報？老大才不會那麽做！”
秦莘野底氣十足：“不信的話，向他確認一下不就好了？”
樓蓮猶豫片刻，忽然像被點了笑穴一樣大笑起來：“哼，你以為你這麽說，我就會乖乖照做，從而露出破綻嗎？哈哈，食人鬼，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如果我小看你的話，也不會把殺死胡一輪的機會留給你了。”
此話一出，樓蓮臉上的笑意頓時僵硬地凝固住了。他驚愕地看著秦莘野的側臉，難以相信地問：“你怎麽知道胡一輪是我……”
“如果不是我，胡一輪早就被處理掉了，怎麽可能還輪得到你？”秦莘野勾唇一笑，“還有周末。如果不是我偷偷通知了懷珺衡，你哪能在部門的人趕到之前把她帶走？”
樓蓮垂眸思忖一會兒，慢慢放下了蝴蝶/刀。秦莘野隨之放下雙手，轉身面對還有些夷猶的樓蓮，耳提面命般地語重心長道：“假如你還不相信的話，那就想想我為什麽故意把你拋來的手/雷丟到樓上，還特地追你追到這麽遠的地方來吧。你當真以為我中了你們的調虎離山之計麽？不過你們帶了手/雷和炸彈這點，確實有些驚到我了。難道‘工具人’的腦袋終於禿了？”
“還不是為了對付你那個麻煩的監護人！”樓蓮不耐煩地嘟囔了一句，隨後掃了秦莘野一眼，半信半疑地確認道：“你確定沒騙我？”
“沒有！”
“那……好吧。是我誤會你了，抱歉。”樓蓮難為情地撓了撓頭，“老大也真是的，其他人不知道也就算了，怎麽能連我也瞞呢？難道他不信任我嗎？”
“你那麽可愛，怎麽可能不信任你呢？”秦莘野慈眉善目地安慰道，“要不是你們隔三岔五來找我算賬，狗部門也不可能完全接納我。所以這是必須的。”
樓蓮不置可否，略微不快地撅起嘴。
“雖然誤會頗多，但解開了就好。”秦莘野笑著伸出手，“來，我們握手言和吧。”
樓蓮躊躇地看了看秦莘野，略略一頓，慢吞吞地伸出了手。然而他才剛碰到秦莘野的手指，卻冷不防被扣住手腕和肩關節，隨即整條手臂被扭轉了一百八十度。不等他反應過來，秦莘野又迅速地踢掉了他另一只手上的蝴蝶/刀，再一拳正中其腹部，幾乎令他要將整個胃都給吐出來。看他軟綿綿地正面栽在地上、五官由於疼痛而扭曲得好像一塊被揉成團的抹布，秦莘野不禁得意地壞笑起來。
“你……你竟敢……”
樓蓮拼命擡起頭，向秦莘野投去怨恨的目光。秦莘野居高臨下地蹲下身，在他額上彈了一下指，“哎，咱們的小榴蓮還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啊。這麽天真，搞得我都產生罪惡感了～”
樓蓮氣得咬牙切齒，臉一陣青一陣白。
秦莘野把食指伸到樓蓮嘴邊，知道他一定會張嘴咬，便故意畫著圈挑逗他，然後看準時機，在他開口咬的前一秒將手收了回來，“不過關於間諜的事，你倒是真的不知情呢。”
“所以……你原本是打算……把我抓起來……逼問嗎？”
“誰知道呢～”
“哼，為了邀功，不惜舍棄自己的同伴嗎？”樓蓮不服輸地諷刺道，“不愧是叛徒出身的家夥！”
秦莘野輕蔑一嗤：“雖然炸彈確實有點難搞，但他們也不至於這樣就交代了。更何況，小末末的面子，你們多少還是得顧著的吧？”
樓蓮無從否認，僅能繼續狠狠地瞪著她。
“嗯，感人的重逢就到此為止吧。現在就等著甯安那邊完事，把你交上去了。”
秦莘野說完，起身站了起來。然而下一秒，她又像忽地註意到什麽似的，維持著筆直的站姿紋絲不動，僅移動眼珠探查斜後方的狀況。隨即，她暗暗嘴角一揚，被一發突如其來的子彈擊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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